第52章 看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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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2章 看海
中原中也睡了一個好覺。
醒來之後，太宰治已經把工作處理完畢，這個人認真起來辦事效率一向很快。
“所以挑選好了旅店嗎？”中原中也問。
現在是晚上時間，他們吃著清淡的飯菜，太宰治夾筷子的手一頓，“真的要去嗎？”
“那當然。”中原中也又說：“也不一定是旅店，去你想去的地方就行。”
“那……”太宰治思忖片刻，“海邊吧。”
“海邊？”中原中也不理解，他們做的就是港口工作，他說：“這不是天天見嗎？”
“很久沒見了吧。”太宰治拿著湯匙攪著碗裏的粥，語氣一沈，“當上首領之後。”
中原中也微楞，開口問：“那就去看海吧，你想幾點去？”
“吃完飯。”
“現在？”
“不行嗎？”
“可以。”
夜晚去看海，聽起來似乎是一個浪漫的選擇，但晚上的海與黑夜融為一體，什麽都看不到。
中原中也讓芥川銀準備了摩托車。
他啟動車子時，太宰治還會在一旁丈量他的身高與摩托車的長度比，他懶得打太宰治，只是把頭盔扔向對方。
中原中也很久沒有騎摩托車了，以前出緊急任務時他就會開摩托車，有他的異能加持，他能夠開得比所有車都快，但今天載著太宰治，他只能按照正常車速行駛。
太宰治沒有具體說明是哪片海，但中原中也思來想去，也只能想到那次他們第一次一起看的那片海。
那是太宰治當上首領之前的事。
那時候他們也只是相看兩厭的關系，見面的時候偶爾吵吵架，中原中也記不清是哪一天了，只記得做完一次任務見到太宰治後，對方沒有像往常那般挑釁他，看起來也更加疲憊，散發的低氣壓令身旁的部下都不敢接近。
他發現對方臉上的繃帶換了一邊，那人只是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，“中也，要去看海嗎？”
“哈啊？我為什麽要和你這家夥去？”中原中也打量對方，感受到對方的異常，他並不想奉陪。
太宰治似乎楞了一下，而後說道：“是森先生發布的任務啊。”
中原中也不相信，可他又確實收到了任務短信，任務地點是一處沙灘附近。
他剛買摩托車沒多久，目的地也不遠，他便想騎摩托車去，剛準備啟動車子，太宰治就問：“不戴頭盔嗎？”
“我又不需要。”中原中也掃了眼離開的部下，問：“你打算自己開車去嗎？”
太宰治眨眨眼，“你說什麽，當然是讓中也帶我去啊。”
說著，他直接坐在了摩托車後座。
“哈啊？你這個家夥……”
中原中也感到一絲怪異，太宰治比往常溫和不少，若是以往肯定會囔囔幾聲然後坐上一旁的轎車，說不定兩人去目的地時，太宰治還會故意在轎車上逗弄騎摩托車的他。
現在坐在後座著實令中原中也有些驚訝，也令他有些生氣，他給太宰治一個肘擊，本以為對方能夠躲掉，結果卻聽見對方發出痛苦的呻I吟。
“對搭檔真是毫不留情啊中也。”
“搭檔？”中原中也反問：“我們什麽時候是搭檔了？”
回應他的是沈默。
中原中也只當太宰治在胡言亂語，載著對方離開車庫後，那人又問：“不給我戴頭盔嗎？”
“你還想要頭盔？”中原中也嘲笑道：“你怎麽開始怕死了啊。”
太宰治沒有像往常那般與他拌嘴。
中原中也有些不適應對方的沈默，不過太宰治本來就是這麽陰晴不定的家夥，指不定心裏在謀劃什麽詭計。
這般想著，他們到了那片海。
沒有任務目標，沒有任務內容，就只是一片廢棄的沙灘和海而已。
中原中也正打電話問，得到的回應是並沒有發布任務，他當即看向太宰治。
“太宰，你這家夥又在搞什麽鬼？”
太宰治站在沙灘旁，任由海浪淹沒他的腳踝，他側頭看向中原中也，疲憊的面容中露出淡淡笑意，“來看海而已。”
一股強烈的違和感襲來，直覺告訴他面前的人很反常，可對方又確確實實是太宰治。
那天他莫名其妙和太宰治在沙灘上吹了一會兒海風，後面還送太宰治回到辦公室寫報告，本以為對方會翹班，結果很快寫完便去見森鷗外。
中原中也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，權當那是太宰治洗心革面，想好好做人的一天。
然後，一切都在那天脫離了軌道。
中原中也停下車，他從那段回憶中抽離出來。
現在想來，那應該是太宰治得到“書”的時候。可惜他當時身為局中人，只能傻乎乎地看著事態發展。
“哇，真懷念。”
太宰治踩在沙灘上，借著海堤上路燈微弱的燈光，他勉強看清面前的事物。
中原中也走到太宰治身旁，倏地問：“當時你為什麽突然會想來這裏？”
“……沒有。”
“你那可疑的沈默是怎麽回事？”
“那應該是我還沒拿到‘書’的時候的事了，我也不清楚那時候我在想什麽。”
“少騙人了，那分明是你拿到‘書’之後。”中原中也瞥向海堤上的摩托車，註意到車後的頭盔，他說：“那另一個我是經常載你戴著頭盔兜風嗎？”
“沒有。”
看起來太宰治不願意說，那就說明有問題，中原中也無論如何都猜不到這個扭捏的人的想法，再問下去也毫無意義，他聳聳肩，“算了，你不想說也沒什麽，我可以問另一個世界的他們尋求答案。”
“真狡猾……”太宰治長嘆一口氣，“好啦，其實讀取那個世界記憶後，那18歲的我那天向你告白，當然你察覺不到，當時就是在想我怎麽可能會喜歡中也，再加上得到記憶很混亂，便去找你想驗證自己的心情。”
海風落在中原中也臉上，卻沒法吹散他臉上升上的熱度，他突然後悔自己的刨根問底，還以為還是隱瞞了任務的秘密，誰會想到是關於感情方面的事，他果然永遠無法理解太宰治。
不過既然說都說了，那繼續問下去也不賴。
“結果呢？”
太宰治走向中原中也，他撫上對方微熱的面容，撩開了臉側的碎發，順著頭發往下，撚起了那一縷長長的頭發，他像是漫不經心地把玩頭發一般，又看著海風把手中的頭發吹散。
“結果不是顯而易見嗎？”
太宰治湊上前，他們之間交織的呼吸淹沒在了海風裏，耳邊是一下下海浪翻騰的聲音，他的指尖最後停留在中原中也有些幹燥的唇上，感受到對方明顯的僵硬，他輕輕一笑，最後往後退了一步放開了手。
“嘖。”中原中也第一次切身實際地感受到太宰治的膽小，他拽住對方的衣領把人往下一拉，鼻尖落在對方臉側，通過模糊的燈光看出對方眼中的驚訝，他笨拙地覆上一個吻，又立刻放開，“要親就親，還磨磨蹭蹭的。”
“中也……”
昏暗的海灘看不清對方的面容，中原中也聽著太宰治念著他的名字，對方似乎又張口說了什麽。
“太宰，你到底——”
中原中也本想繼續過問，腳踝湧上的一股涼意瞬間讓他冷靜下來。
二人微楞，看向上漲的潮水。
“啊，八月中旬，剛好是漲潮的時候。”太宰治笑了一聲。
“笑什麽笑，上去了。”
這場看海不了了之。
太宰治坐在中原中也的車後，他望著漆黑的夜空，厚厚的雲層擋住了月亮的光輝，什麽都看不見。
真是一場失敗的出行。
就像是年少時那天的提議一樣，當時他無比後悔沖動去找中原中也。
當時的中原中也一無所知，他企圖從對方身上求證答案，現在的中原中也什麽都知道了，他企圖希望對方把推開他。
他沒想到中原中也會記住這片海。
太宰治有些悵然若失，不該來的。
人一旦得到渴望的東西，就沒法做到像從前那般輕易放手。
這樣豈不是……更加舍不得離開了。
……
“那本‘書’能夠成功覆制嗎？”
阪口安吾看著面前龐大機器傳來嘈雜的聲音，對面是傳送到另一個世界的太宰治和中原中也。
在花時間與那個世界建立通訊時，他們用這個世界的科技做到了信號傳播，目前只能進行簡單的聲音通話。
“在那位太宰首領離開後，大部分殘缺的書頁都隨著時間自動融合，當初融合世界缺失的頁數也可以用雲屬性火焰的增殖進行覆制補充，現在那本‘書’就差缺失的碎片了。”
其實要讓“書”完全覆原還有更簡單的辦法，那就是把殘缺一頁撕掉銷毀，補充新的一頁便可。可偏偏殘缺的一頁裏的碎片是他們連接另一個世界的關鍵，如果撕掉的話，這個世界上空的那個縫隙也會愈合，這本“書”也會徹底留在這個世界。
當初遞給太宰和中也的兩個碎片是他們計劃成功的關鍵。
阪口安吾看著一旁的計劃表，與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所去的世界建立通訊耗費了不少能量，已經研究出了針對那相互制衡的兩個能量體的轉換儀器，調取的能量正好用於聯絡兩個世界的能源，只不過這些能夠成功都是因為那還未填補上的世界縫隙。
他們這一切都是趁著世界出現縫隙時，在鉆世界的漏洞。
如果世界縫隙被填補上，他們會無法與那個世界建立通訊，那些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再也無法回到屬於自己的世界。
太宰治沈思片刻，說：“那至少需要兩個碎片。”
用增殖的書頁寫下他們能夠“覆活”的因果，一個碎片可以讓那對情侶用月下獸和羅生門開啟的時空縫隙過來，還剩下的一個裂縫可以讓他們通過建立的錨點回到這裏，而他們也會被世界規則自動排出，那對戒指也有屬於他們世界的金屬，再加上“書”的力量，他們便能回來。
這個時候，最後一個碎片補全，那位首領的世界也會排出那些外來者，三個世界恢覆正常。
但是……
“那本‘書’與那些碎片融合後，上面有我當初寫下的兩個世界的金屬等式嗎？”
“沒有。”阪口安吾說：“當初那個碎片書寫的內容實現之後便自動與這個世界融合，太宰先生他們帶走了兩個碎片，所以殘缺的一頁需要三個碎片才能補全，只能等你們回到原本世界後銷毀那頁殘缺的書頁，再補上完整的書頁就行了。”
中原中也了解之後，問：“那位首領離開了‘書’是覆活了嗎？”
阪口安吾微楞，“這……還不清楚，在碎片和單另的書頁書寫內容只會影響所在的書頁，但這本‘書’上記錄著那個世界的事情，書寫的內容應該也只會影響那個世界，不合邏輯的內容會自動消失，我姑且是把太宰首領的覆活寫得符合邏輯又有因果，雖然字沒有消除，但根據人間失格的特性，可能不會被‘書’的內容影響。”
“是那位首領他要求你給他們兩個碎片嗎？”太宰治倏地問。
“是的，原本他是打算給那個世界的中也先生，但看來不需要了，現在你們那邊沒有出現‘黑洞’的話，那就說明那個世界也不會出現世界縫隙了。”阪口安吾欣慰地說：“事情比想象中的順利……”
太宰治面色凝重，事情真的比想象中的順利嗎？
按照上訴的邏輯，那上面的世界裂縫不應該是兩個碎片的大小，而是“書”真正缺失的三個碎片的大小。
這麽明顯的漏洞阪口安吾和中原中也都沒有發現，恐怕他說出這個盲點，他們也只會用那個碎片已經與世界融合為理由來解釋。這個理由確實符合邏輯，但如此謹慎的他們卻完全地避開這個可能，那就只能說明這一切都是有人在書頁上早早寫上了這些，讓他們註意不到那個漏洞。
他沒有被影響的話，那說明那個世界的首領也不會被“書”影響。
當初中原中也在詛咒幻境裏見到那位拿著碎片的首領時，這一點就已經足夠令人起疑，但毫不意外地被所有人忽略過去了。
根據這些被刻意略去的內容推測，以及那對情侶沒在那只咒靈上發現碎片來看，那名首領從“書”抽離後就是一團能量體，只是在詛咒幻境中有了實體，並且這個能量體可以拿取“書”的碎片，甚至可以巧妙地隨意書寫“書”的內容，也能夠影響兩個世界。
這就不可能是單純附著在“書”上該有的力量，這分明代表著……
太宰治微蹙眉頭，恐怕身為普通人的自己不可能發現那件事。
所有人都被那位首領所欺騙。
“怎麽了？”中原中也見太宰治神情嚴肅，問：“你發現了什麽嗎？”
“中也，如果一個人在你面前失去兩次，你會怎麽辦呢？”太宰治望著前方，像是在喃喃自語。
“失去過一次，我就不會讓事情重蹈覆轍。”中原中也挑挑眉，他有些緊張地問：“你瞞著我什麽事？”
太宰治搖搖頭，莞爾一笑，“你別緊張，我說的是不是我自己。”
“誰緊張了！”中原中也咬咬牙，“限你三秒之後快說出來，五分鐘後我還要做任務。”
太宰治面色微變，想到工作他頓時提不起勁，“我說了也沒用，你們應該不會相信。”
“什麽意思？”
太宰治眨眨眼，他說出了自己的猜測。
“怎麽可能。”中原中也只是側頭看了他一眼，繼續輸入手中的報告。
太宰治垂下眼，某種意義上，對方的反應能夠證實他的猜測。
果然是這樣啊。
……
在不大的公寓裏，太宰治靠在床邊凝視著屋內的黑暗。
身旁的中原中也正在熟睡，吹了黏膩的海風，兩人洗漱了一番，本來他打算睡沙發的，但中原中也怎麽樣都不放心，非要睡在一張床上。
只不過他們之前常常睡在一起，大多數時候是輪流守夜，倒也沒有因此生出什麽旖旎的氛圍。
太宰治還能嗅到淡淡的沐浴露和洗發水的香味，他們之間的氣味又變得一樣，他有些一絲懷念，像是回到了那段混沌的時光。
只不過那些日子對他來說十分折磨。
他闔上眼沈思片刻，掌心湧出了書頁碎片，那碎片正在泛著銀輝的光芒，他能夠感受到“書”正在變得完整。
估計那另一個自己已經發現了端倪，不過問題不大。
他握住碎片，感知到在那個世界的“書”，他不費吹灰之力，便在“書”上書寫了一個符合因果的結論。
本該失控的那些異能力者，都會被異能特務科順利控制住，這期間沒有人受傷，也不會發生任何意外，一切都會無比順利。
根據這個世界異能特務科的情況，太宰治花了些時間書寫完內容之後，他翻了翻手上的碎片，當初那個太宰寫下的字跡早已消失。
根本就沒有什麽所謂的被迫覆活，會回到這裏是他自己那不受控制的意志。
通過這幾天的驗證，再加上自由穿梭兩個世界也能編寫“書”的內容，他確認自己不是附著在“書”上的存在，他早就變成了“書”的一部分。
當那些人全部回歸之後，那本“書”回到這個世界時，他的意志也會漸漸與“書”融合，最後徹底消亡吧。
這具軀體將會迎來第二次死亡。
不論是對他，還是對中原中也來說，這都過於殘忍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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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原中也睡了一個好覺。
醒來之後，太宰治已經把工作處理完畢，這個人認真起來辦事效率一向很快。
“所以挑選好了旅店嗎？”中原中也問。
現在是晚上時間，他們吃著清淡的飯菜，太宰治夾筷子的手一頓，“真的要去嗎？”
“那當然。”中原中也又說：“也不一定是旅店，去你想去的地方就行。”
“那……”太宰治思忖片刻，“海邊吧。”
“海邊？”中原中也不理解，他們做的就是港口工作，他說：“這不是天天見嗎？”
“很久沒見了吧。”太宰治拿著湯匙攪著碗裏的粥，語氣一沈，“當上首領之後。”
中原中也微楞，開口問：“那就去看海吧，你想幾點去？”
“吃完飯。”
“現在？”
“不行嗎？”
“可以。”
夜晚去看海，聽起來似乎是一個浪漫的選擇，但晚上的海與黑夜融為一體，什麽都看不到。
中原中也讓芥川銀準備了摩托車。
他啟動車子時，太宰治還會在一旁丈量他的身高與摩托車的長度比，他懶得打太宰治，只是把頭盔扔向對方。
中原中也很久沒有騎摩托車了，以前出緊急任務時他就會開摩托車，有他的異能加持，他能夠開得比所有車都快，但今天載著太宰治，他只能按照正常車速行駛。
太宰治沒有具體說明是哪片海，但中原中也思來想去，也只能想到那次他們第一次一起看的那片海。
那是太宰治當上首領之前的事。
那時候他們也只是相看兩厭的關系，見面的時候偶爾吵吵架，中原中也記不清是哪一天了，只記得做完一次任務見到太宰治後，對方沒有像往常那般挑釁他，看起來也更加疲憊，散發的低氣壓令身旁的部下都不敢接近。
他發現對方臉上的繃帶換了一邊，那人只是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，“中也，要去看海嗎？”
“哈啊？我為什麽要和你這家夥去？”中原中也打量對方，感受到對方的異常，他並不想奉陪。
太宰治似乎楞了一下，而後說道：“是森先生發布的任務啊。”
中原中也不相信，可他又確實收到了任務短信，任務地點是一處沙灘附近。
他剛買摩托車沒多久，目的地也不遠，他便想騎摩托車去，剛準備啟動車子，太宰治就問：“不戴頭盔嗎？”
“我又不需要。”中原中也掃了眼離開的部下，問：“你打算自己開車去嗎？”
太宰治眨眨眼，“你說什麽，當然是讓中也帶我去啊。”
說著，他直接坐在了摩托車後座。
“哈啊？你這個家夥……”
中原中也感到一絲怪異，太宰治比往常溫和不少，若是以往肯定會囔囔幾聲然後坐上一旁的轎車，說不定兩人去目的地時，太宰治還會故意在轎車上逗弄騎摩托車的他。
現在坐在後座著實令中原中也有些驚訝，也令他有些生氣，他給太宰治一個肘擊，本以為對方能夠躲掉，結果卻聽見對方發出痛苦的呻I吟。
“對搭檔真是毫不留情啊中也。”
“搭檔？”中原中也反問：“我們什麽時候是搭檔了？”
回應他的是沈默。
中原中也只當太宰治在胡言亂語，載著對方離開車庫後，那人又問：“不給我戴頭盔嗎？”
“你還想要頭盔？”中原中也嘲笑道：“你怎麽開始怕死了啊。”
太宰治沒有像往常那般與他拌嘴。
中原中也有些不適應對方的沈默，不過太宰治本來就是這麽陰晴不定的家夥，指不定心裏在謀劃什麽詭計。
這般想著，他們到了那片海。
沒有任務目標，沒有任務內容，就只是一片廢棄的沙灘和海而已。
中原中也正打電話問，得到的回應是並沒有發布任務，他當即看向太宰治。
“太宰，你這家夥又在搞什麽鬼？”
太宰治站在沙灘旁，任由海浪淹沒他的腳踝，他側頭看向中原中也，疲憊的面容中露出淡淡笑意，“來看海而已。”
一股強烈的違和感襲來，直覺告訴他面前的人很反常，可對方又確確實實是太宰治。
那天他莫名其妙和太宰治在沙灘上吹了一會兒海風，後面還送太宰治回到辦公室寫報告，本以為對方會翹班，結果很快寫完便去見森鷗外。
中原中也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，權當那是太宰治洗心革面，想好好做人的一天。
然後，一切都在那天脫離了軌道。
中原中也停下車，他從那段回憶中抽離出來。
現在想來，那應該是太宰治得到“書”的時候。可惜他當時身為局中人，只能傻乎乎地看著事態發展。
“哇，真懷念。”
太宰治踩在沙灘上，借著海堤上路燈微弱的燈光，他勉強看清面前的事物。
中原中也走到太宰治身旁，倏地問：“當時你為什麽突然會想來這裏？”
“……沒有。”
“你那可疑的沈默是怎麽回事？”
“那應該是我還沒拿到‘書’的時候的事了，我也不清楚那時候我在想什麽。”
“少騙人了，那分明是你拿到‘書’之後。”中原中也瞥向海堤上的摩托車，註意到車後的頭盔，他說：“那另一個我是經常載你戴著頭盔兜風嗎？”
“沒有。”
看起來太宰治不願意說，那就說明有問題，中原中也無論如何都猜不到這個扭捏的人的想法，再問下去也毫無意義，他聳聳肩，“算了，你不想說也沒什麽，我可以問另一個世界的他們尋求答案。”
“真狡猾……”太宰治長嘆一口氣，“好啦，其實讀取那個世界記憶後，那18歲的我那天向你告白，當然你察覺不到，當時就是在想我怎麽可能會喜歡中也，再加上得到記憶很混亂，便去找你想驗證自己的心情。”
海風落在中原中也臉上，卻沒法吹散他臉上升上的熱度，他突然後悔自己的刨根問底，還以為還是隱瞞了任務的秘密，誰會想到是關於感情方面的事，他果然永遠無法理解太宰治。
不過既然說都說了，那繼續問下去也不賴。
“結果呢？”
太宰治走向中原中也，他撫上對方微熱的面容，撩開了臉側的碎發，順著頭發往下，撚起了那一縷長長的頭發，他像是漫不經心地把玩頭發一般，又看著海風把手中的頭發吹散。
“結果不是顯而易見嗎？”
太宰治湊上前，他們之間交織的呼吸淹沒在了海風裏，耳邊是一下下海浪翻騰的聲音，他的指尖最後停留在中原中也有些幹燥的唇上，感受到對方明顯的僵硬，他輕輕一笑，最後往後退了一步放開了手。
“嘖。”中原中也第一次切身實際地感受到太宰治的膽小，他拽住對方的衣領把人往下一拉，鼻尖落在對方臉側，通過模糊的燈光看出對方眼中的驚訝，他笨拙地覆上一個吻，又立刻放開，“要親就親，還磨磨蹭蹭的。”
“中也……”
昏暗的海灘看不清對方的面容，中原中也聽著太宰治念著他的名字，對方似乎又張口說了什麽。
“太宰，你到底——”
中原中也本想繼續過問，腳踝湧上的一股涼意瞬間讓他冷靜下來。
二人微楞，看向上漲的潮水。
“啊，八月中旬，剛好是漲潮的時候。”太宰治笑了一聲。
“笑什麽笑，上去了。”
這場看海不了了之。
太宰治坐在中原中也的車後，他望著漆黑的夜空，厚厚的雲層擋住了月亮的光輝，什麽都看不見。
真是一場失敗的出行。
就像是年少時那天的提議一樣，當時他無比後悔沖動去找中原中也。
當時的中原中也一無所知，他企圖從對方身上求證答案，現在的中原中也什麽都知道了，他企圖希望對方把推開他。
他沒想到中原中也會記住這片海。
太宰治有些悵然若失，不該來的。
人一旦得到渴望的東西，就沒法做到像從前那般輕易放手。
這樣豈不是……更加舍不得離開了。
……
“那本‘書’能夠成功覆制嗎？”
阪口安吾看著面前龐大機器傳來嘈雜的聲音，對面是傳送到另一個世界的太宰治和中原中也。
在花時間與那個世界建立通訊時，他們用這個世界的科技做到了信號傳播，目前只能進行簡單的聲音通話。
“在那位太宰首領離開後，大部分殘缺的書頁都隨著時間自動融合，當初融合世界缺失的頁數也可以用雲屬性火焰的增殖進行覆制補充，現在那本‘書’就差缺失的碎片了。”
其實要讓“書”完全覆原還有更簡單的辦法，那就是把殘缺一頁撕掉銷毀，補充新的一頁便可。可偏偏殘缺的一頁裏的碎片是他們連接另一個世界的關鍵，如果撕掉的話，這個世界上空的那個縫隙也會愈合，這本“書”也會徹底留在這個世界。
當初遞給太宰和中也的兩個碎片是他們計劃成功的關鍵。
阪口安吾看著一旁的計劃表，與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所去的世界建立通訊耗費了不少能量，已經研究出了針對那相互制衡的兩個能量體的轉換儀器，調取的能量正好用於聯絡兩個世界的能源，只不過這些能夠成功都是因為那還未填補上的世界縫隙。
他們這一切都是趁著世界出現縫隙時，在鉆世界的漏洞。
如果世界縫隙被填補上，他們會無法與那個世界建立通訊，那些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再也無法回到屬於自己的世界。
太宰治沈思片刻，說：“那至少需要兩個碎片。”
用增殖的書頁寫下他們能夠“覆活”的因果，一個碎片可以讓那對情侶用月下獸和羅生門開啟的時空縫隙過來，還剩下的一個裂縫可以讓他們通過建立的錨點回到這裏，而他們也會被世界規則自動排出，那對戒指也有屬於他們世界的金屬，再加上“書”的力量，他們便能回來。
這個時候，最後一個碎片補全，那位首領的世界也會排出那些外來者，三個世界恢覆正常。
但是……
“那本‘書’與那些碎片融合後，上面有我當初寫下的兩個世界的金屬等式嗎？”
“沒有。”阪口安吾說：“當初那個碎片書寫的內容實現之後便自動與這個世界融合，太宰先生他們帶走了兩個碎片，所以殘缺的一頁需要三個碎片才能補全，只能等你們回到原本世界後銷毀那頁殘缺的書頁，再補上完整的書頁就行了。”
中原中也了解之後，問：“那位首領離開了‘書’是覆活了嗎？”
阪口安吾微楞，“這……還不清楚，在碎片和單另的書頁書寫內容只會影響所在的書頁，但這本‘書’上記錄著那個世界的事情，書寫的內容應該也只會影響那個世界，不合邏輯的內容會自動消失，我姑且是把太宰首領的覆活寫得符合邏輯又有因果，雖然字沒有消除，但根據人間失格的特性，可能不會被‘書’的內容影響。”
“是那位首領他要求你給他們兩個碎片嗎？”太宰治倏地問。
“是的，原本他是打算給那個世界的中也先生，但看來不需要了，現在你們那邊沒有出現‘黑洞’的話，那就說明那個世界也不會出現世界縫隙了。”阪口安吾欣慰地說：“事情比想象中的順利……”
太宰治面色凝重，事情真的比想象中的順利嗎？
按照上訴的邏輯，那上面的世界裂縫不應該是兩個碎片的大小，而是“書”真正缺失的三個碎片的大小。
這麽明顯的漏洞阪口安吾和中原中也都沒有發現，恐怕他說出這個盲點，他們也只會用那個碎片已經與世界融合為理由來解釋。這個理由確實符合邏輯，但如此謹慎的他們卻完全地避開這個可能，那就只能說明這一切都是有人在書頁上早早寫上了這些，讓他們註意不到那個漏洞。
他沒有被影響的話，那說明那個世界的首領也不會被“書”影響。
當初中原中也在詛咒幻境裏見到那位拿著碎片的首領時，這一點就已經足夠令人起疑，但毫不意外地被所有人忽略過去了。
根據這些被刻意略去的內容推測，以及那對情侶沒在那只咒靈上發現碎片來看，那名首領從“書”抽離後就是一團能量體，只是在詛咒幻境中有了實體，並且這個能量體可以拿取“書”的碎片，甚至可以巧妙地隨意書寫“書”的內容，也能夠影響兩個世界。
這就不可能是單純附著在“書”上該有的力量，這分明代表著……
太宰治微蹙眉頭，恐怕身為普通人的自己不可能發現那件事。
所有人都被那位首領所欺騙。
“怎麽了？”中原中也見太宰治神情嚴肅，問：“你發現了什麽嗎？”
“中也，如果一個人在你面前失去兩次，你會怎麽辦呢？”太宰治望著前方，像是在喃喃自語。
“失去過一次，我就不會讓事情重蹈覆轍。”中原中也挑挑眉，他有些緊張地問：“你瞞著我什麽事？”
太宰治搖搖頭，莞爾一笑，“你別緊張，我說的是不是我自己。”
“誰緊張了！”中原中也咬咬牙，“限你三秒之後快說出來，五分鐘後我還要做任務。”
太宰治面色微變，想到工作他頓時提不起勁，“我說了也沒用，你們應該不會相信。”
“什麽意思？”
太宰治眨眨眼，他說出了自己的猜測。
“怎麽可能。”中原中也只是側頭看了他一眼，繼續輸入手中的報告。
太宰治垂下眼，某種意義上，對方的反應能夠證實他的猜測。
果然是這樣啊。
……
在不大的公寓裏，太宰治靠在床邊凝視著屋內的黑暗。
身旁的中原中也正在熟睡，吹了黏膩的海風，兩人洗漱了一番，本來他打算睡沙發的，但中原中也怎麽樣都不放心，非要睡在一張床上。
只不過他們之前常常睡在一起，大多數時候是輪流守夜，倒也沒有因此生出什麽旖旎的氛圍。
太宰治還能嗅到淡淡的沐浴露和洗發水的香味，他們之間的氣味又變得一樣，他有些一絲懷念，像是回到了那段混沌的時光。
只不過那些日子對他來說十分折磨。
他闔上眼沈思片刻，掌心湧出了書頁碎片，那碎片正在泛著銀輝的光芒，他能夠感受到“書”正在變得完整。
估計那另一個自己已經發現了端倪，不過問題不大。
他握住碎片，感知到在那個世界的“書”，他不費吹灰之力，便在“書”上書寫了一個符合因果的結論。
本該失控的那些異能力者，都會被異能特務科順利控制住，這期間沒有人受傷，也不會發生任何意外，一切都會無比順利。
根據這個世界異能特務科的情況，太宰治花了些時間書寫完內容之後，他翻了翻手上的碎片，當初那個太宰寫下的字跡早已消失。
根本就沒有什麽所謂的被迫覆活，會回到這裏是他自己那不受控制的意志。
通過這幾天的驗證，再加上自由穿梭兩個世界也能編寫“書”的內容，他確認自己不是附著在“書”上的存在，他早就變成了“書”的一部分。
當那些人全部回歸之後，那本“書”回到這個世界時，他的意志也會漸漸與“書”融合，最後徹底消亡吧。
這具軀體將會迎來第二次死亡。
不論是對他，還是對中原中也來說，這都過於殘忍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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